黎明以前 04
朴智旻忙了大半天，才只是把一层给收拾完。二楼的房间根本连碰都没有碰过。等他全身虚脱地躺在地上时，已经是下午4点了。
从早上七点到下午四点，他的行李还放在门口，根本没有时间拿到楼上。而他什么也没有吃，就口渴得不行时喝了一杯水。现在他是饿极累极。
闵玧其刚刚出去了，说晚上七点那些人就会来了。如果不从现在开始准备，怕晚上不能准时开趴啊。朴智旻现在是浑身酸痛，连手都抬不起。
身上的温度一直很高，降不下。腹部偶尔会痛，但他都咬牙忍下了。他不知道自己可以坚持多久，自己会不会死之前先疯掉。就在他差点睡着时，门铃响了。
谁？朴智旻吃力地从地上站起，受伤的膝盖让他只能一瘸一瘸地走向大门。门打开，站在外面的是拎着大包小包食材的妇女。
「你是这家佣人吧？这是你们老板订的食材，赶紧拿进去。」妇女像是极不耐烦，把食材匆匆塞给朴智旻后就顶着大太阳小跑回到前面隔着几栋别墅的小屋中。
朴智旻眼神黯然。他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将那些新鲜的食材抱到厨房。等把所有食材整理好，已经四点半了。他连拿刀的手都在控制不住地颤抖，眼前有些模糊。
闵玧其是故意的，他知道。以前在学校开派对时，总是朴正贤组织活动，他负责准备餐点。想来闵玧其是故意把以前的事情一件一件翻出来折磨他吧。
视线变得模糊，意识渐渐远去。他晃神间似乎听见有人在喊他的名字。谁？他扭头一看，却发生自己陷入一团迷雾中，什么也看不见。忽然，手指传来刺骨的疼痛。
他睁眼一看，视线像是从浑浊的水重归清澈，左手无名指指腹被划了一口子，血染红了刀，也染红了食材。
幻觉。癌症末期都会出现的症状。
朴智旻任由凉水冲洗伤口，已然感觉不到任何疼痛感。当一个人疼到极点，疼习惯了，便会麻木。
肝区疼痛，幻觉，每一种症状都在提醒他自己，时日无多。他该做的是好好休息，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不是被困在这里被闵玧其奴役报复。可朴智旻最后还是打开炉灶，一样一样地准备派对的餐点。
他能怎么办，当作还债吧。等闵玧其高兴了，自然就会扔了他。
可他没有想到，那群高中同学竟然提早到了。十年过去，大家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身上穿的衣服变得名贵，从头到脚都散发出贵气逼人的感觉。
对于这班昔日同学，朴智旻避而不见。因为朴正贤被杀，所有人都把矛头指向朴智旻。那时警方调查结果未出，他也未认罪，大家却一口咬定是他干的。那些刺耳的话与鄙夷的眼神，朴智旻记得很清楚。
一开始并没有人相信他的清白。
以至于后来他认罪，这班同学还在外人面前说「看吧我早就知道他是凶手，真恶心」各种无比伤人的话。朴智旻只想避开他们，再无任何瓜葛。
为了不被认出，他在抽屉找到一个口罩，马上戴上，再低着头，把菜肴都漂漂亮亮地摆在桌上。想做好自己应该做得事，赶紧回房休息。
「喂，闵玧其呢，怎么没见到他人？」有人朝他大声问道。
朴智旻沉着声音，怕被认出来。「不知道，还没回来。」
那人也没再缠着他，只是骂了一句脏话。「艹，这货真行啊，把我们大老远叫来，说要给我们送个礼物，现在人倒是不见了，不会是耍我们的吧。」
礼物？不知为何，听见这话的朴智旻心理涌上不好的预感，觉得这大厅实在太危险，便想洗好手就赶紧躲多没有人的房间内。
岂料他正想上楼时，肩膀被人用力地扳过，戴在脸上的口罩也被不小心扯落。朴智旻低着头，看着落在地上的口罩，心理祈祷着大家千万不要认出他。
「闵玧其到底什么时候......」
空气只剩下一片安静。即便朴智旻再怎么压低脑袋，还是有人认出他来。
「他是朴智旻？！天啊！他是杀了正贤的杀人凶手！他什么时候被放出来的？又怎么会在这里！天！」有人吓得跌坐在沙发上。
朴智旻就只是低着头，不发一语。有股力量捏住他的下巴，逼他仰起头。那是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朴智旻想了一下，才从那破碎的记忆中找到脸庞的主人。
那是他们当年的班长，金永浩。
「朴智旻......好久不见啊？」
朴智旻眼神呆滞，没有回答。他知道金永浩当时也很喜欢朴正贤。在知道朴正贤被杀后，金永浩看他的眼神根本就是恨不得把他剥皮拆骨。
「啧啧，不是杀人犯么？我看着怎么像条狗啊。」一个身材妖娆的女人踩着高跟鞋走过来。「坐牢好玩吗智旻同学？」
朴智旻也认得她，当年班上最风骚的女同学，徐琳娜。
「喂你们两个，朴智旻可是杀过人的，你们就不怕吗？」有人远远望着，没有他俩的勇气，只敢在远处嚷嚷。
「怕？我怎么会怕。」徐琳娜抬起朴智旻的下巴，拨开他被汗水浸湿的刘海。「十年前也许他敢，十年后他可就没这胆子再进去坐一次了。你说是不是啊？我想你就是玧其留给我们的礼物吧。」
担心的事情终于成真，朴智旻还是装作波澜不惊的样子。他知道，自己越害怕，这群人就会越兴奋。
「再怎么说他也杀过人啊。」
「所以这不就是他的报应么。」徐琳娜拿过一支红酒，将酒全倒在朴智旻头上。红色液体滑过他的脸颊，远远看去以为他满脸是血。「我可没有这样倒尽胃口的同学。杀了朴正贤，你一点悔意也没有是吧？」
大家见朴智旻就像娃娃一样被徐琳娜羞辱，像是借了胆子，也纷纷对朴智旻恶言相向，还有些直接动了拳脚。
朴智旻其实不是不想反抗，他是没有力气。经过一天的操劳，还有劳心劳力准备派对餐点，什么也没吃，现在的朴智旻非常脆弱，连开口反驳的力气也没有。
反正忍一下就好。在牢里时他没少挨打，也是咬紧牙撑过去就好。可那些人见他像死尸一样任人鱼肉，竟失了乐趣。有人见别墅外面有泳池，便提议把朴智旻扔到泳池里泡着。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怕什么，他可是杀过人的杀人犯，今天是他活该遭这些罪！」
朴智旻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他只感觉自己被拖到屋外泳池边，有人狠狠把他头按进水里。水呛进肺部，朴智旻难受地扑通挣扎着，却恍惚听见那些人的笑声。
这些人已经不是当初他认识的那些同学。当初的他们，不会折磨一个杀人犯同学，看他垂死挣扎的样子感到好笑。
是，他受这样的罪是他活该。他活该被这样对待，因为他杀了自己的同学。他让自己同届的同学都背负「杀人犯同学」的标签，他抹黑了学校，他该死。
「你会不得好死！」
闵玧其的话又在脑海中回荡。
「你们在干什么。」
就在他以为自己真的会被玩死时，水面上忽然传来极沉的嗓音，下一秒他脱离水面，脑袋垂在泳池边，大力地咳嗽着。
朴智旻看见不远处有一双皮鞋。皮鞋的主人，他知道，闵玧其。
「天啊智旻哥你怎么会变成这样！」高跟鞋蹬在地上的声音，然后一双嫩手将朴智旻从地上扶起。
「智旻哥你有没有事？」
朴智旻眨眨眼，眼前这个女孩正是闵玧其的亲妹妹，闵珍娜。这女娃十年不见，长得和她哥一样精致。
金永浩见闵珍娜护住朴智旻，有些恼怒。「闵玧其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护住这小子？」
岂料闵玧其眼都没抬一下，「别玩死了，人是我的。我不想他弄脏我的地方。」接着便转身进了屋。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瞧过朴智旻一眼。
朴智旻被闵珍娜紧紧圈在怀中，他却觉得全身冰冷。他以为闵玧其之前说的话就已经够伤人，没
想到只有更伤人。他朴智旻对于闵玧其，是什么？复仇的玩具？
那些人见闵玧其都已开口，便自讨没趣地都进了屋。泳池边上就只剩下衣着繁华的闵珍娜和浑身湿透的朴智旻。
「智旻哥你不要听我哥说的话......」闵珍娜急切地想要安慰朴智旻，却被他打断了。
「珍娜啊，我刚刚是不是就不该从水里出来。」
闵珍娜瞪大双眼，不敢相信朴智旻竟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刚刚如果就那样死在水里，该多好。」
那样就不会见到闵玧其那副事不关已的模样。
「你说，我今天如果死在这里，他会难过吗？」
「智旻哥别说了......」
「他大概，会笑吧。」
朴智旻的眼前开始变得模糊，他似乎又回到十年前他初遇闵玧其时，闵玧其冲他那一笑，恍若世上最灿烂的光，温暖了他的年华，从此成为他生命中唯一的光。
IG : toutseul_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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